【末世中札記】—《隨想曲系列》—庚子【溫故知新】
為表揚母愛的偉大，各大華埠熱心團體每年逢母親節例必主辦模範母親選舉，場面溫馨，印象中，曾有位年紀老邁唯精神奕奕的母親以手推車推著其貌不揚且亦屬傷殘的兒子祥仔上臺領獎，盡管愛兒盡吐其感人肺腑的身世及感激不盡的心聲；該位模範母親雖眼泛淚光，仍能強行克制，驀然用盡全身氣力，試圖將坐於輪椅中的祥仔摻扶而起，向在座的全場人士鞠躬致謝，可能由於力不從心，足部給輪椅所壓呈站立不穩，幸為工作人員及早發現，紛紛趨前護理一番，頒獎禮因而受阻達十五分鐘，於發表致謝辭時，那位心地慈祥的母親對剛才的小插曲而導致頒獎禮未能一氣呵成深表歉意，除堅持請評判團另行選擇較其本人更為合適的母親膺任模範母親外，更步履蹣跚地將那座金碧輝煌的獎座交還評判席，還不斷向全場觀眾打拱作楫，就在電光火石之際，但見臺前一身穿粉紅色輕紗的小女童高歌一「媽媽好」向祥仔的母親致敬；全場觀眾一致地起立和唱，該曲既畢，則見該小女童手持一枝紛紅色康乃馨向祥仔母親獻上，全場當聲雷動，歷久不散，鏡頭一轉，祥仔懇請工作人員額外給他一分鐘時間發表他對今次頒獎禮的感受，用辭大致如下：「我有一個願望，希望評判哥哥，姐姐們能成全我母親今晚的心願，就是另行選擇最佳人選，擔當今屆模範母梘，多多拜托，仲有些少時間，我不得不提出祥仔今晚又有機會多上一課做人的道理，受用無窮，嗎咪，妳係得嘅，祥仔支持妳。」說完鍚他的媽咪一啖，全場哄然。其後，祥仔媽咪百年歸老前夕，電召的士接載母子倆前往摩星嶺觀星，並向祥仔曉喻，大意為世上萬物之偉大，與宇宙的浩瀚相比，簡真有如小巫見大巫而已，因此男兒立志四方似已不合時宜，探求銀河的奧妙乃今後的人生目標，現娘親先行一步，為你的未來奠下立腳石，多多保重云云。母子倆於飽覽群星後盡興而歸。及抵家門，七小福已恭候多時，尋且魚貫入屋表演高難度雜耍（筆者按：查七小福乃祥仔媽咪出重資預約揍興，以逗祥仔開心）於七小福謝幕時，祥仔心愛的上湯菜肉雲吞早已由其媽咪弄好上桌，霎時間杯盤狼藉，好不熱鬧。迄翌日，忽然大雨傾盆，路人衣衫盡濕，祥仔媽咪安然而逝，睡意盎然，牆上留下以蒼勁絕倫的鐘鼎文寫成對聯供祥仔不時參詳之用，聯曰：
人生本戲劇區區數十寒暑分必合遇合難分是非多公論人在江湖珍惜人生片段
戲劇釋人生套套無常冷暖假作真時真亦假正邪定口碑腳踏舞榭企盼好戲連場
至於在祥仔的案頭，更以遠優於米芾的狂草留下七絕一首：
「祥仔唔好再蔽翳，由來日落總朝西，
娘親探路從未悔，離愁別緒怎消提。」
祥仔於收拾心情後，乃專心鑽研天文典籍，冀憑其有生之年為宇宙漫步作出最佳之準備，不枉此生，以慰其亡母在天之靈。
也許讀者心目中，「豁然之母」，個案多的是，孟母與岳母不是早已各領風騷嗎？畢竟祥仔媽咪的〔毋我負人〕，犧牲小我的精神，萬中無一。那提得起放得下的風度，委實令人繫節贊嘆，願與各位共勉。
二○二○年十月三十一日